应许之地 八(1/ 2)
为什么没事往房顶上跑,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杨三儿这小兔崽子给他指了这条明路呢!——说起来就牙根痒痒,等他好了的,瞧他不去......哎呦,疼!
刚刚杨三儿在后墙根儿被揍成了一滩烂泥,吓得裤子都湿了,才带着哭音儿说,自己前一阵子迷上了赌钱,家里能偷着腾挪出来的钱全输了个底掉,后来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了自己腿抽筋儿掉进了一方池塘里,叫一群半尺长的花色锦鲤团团簇拥着,驼出了水面!
这叫什么,这摆明了是要时来运转、大杀四方的预兆啊!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悄悄的偷了家里的房地契,往一个地下钱庄子里头去押借了一笔大钱。
结局不用说也知道,又是再一次的血本无归。
满心盘算的大杀四方没得手,可若是因此断送了家里赚钱的根基,还不叫他爹和两个哥哥生吞活剥了去?这时候,才真有些后反劲儿的怕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豁出去了,寻思着找对方商量商量......要不押下他一条胳膊,再借给他些本钱,去赌坊里最后搏一搏?
秦小乐一脚跺在他的肩膀上,懒得见他那副提到赌钱就满眼放光的猥琐样子,喝道:“听你讲故事玩儿呢!小爷没时间,快点儿给我说正经的!”
杨三儿一挪窝儿,一股尿骚气就泛了起来,他自己也闻见了,哆哆嗦嗦的说:“然后半路上就出来一个人,说只要我哄着胡家儿子跳进冰窟窿里,我的账面,他就替我平了。”
“谁?”秦小乐紧紧的盯着他,“那人现在在哪儿?”
杨三儿摇摇头,“我没见过,不过是半路上和我搭话的,拿黑围巾包着头脸的......不过我那边眼看着小胡掉到冰窟窿下面去了,心慌意乱的跑回来,没一会儿钱庄子老板就找人来支会,说我的账平了......那人应该也是个说到做到的讲究人吧。”
秦小乐又想削他了,哦,敢情这一个指使别人去动手的杀人凶手,倒成了言出必行的讲究人了?什么狗屁逻辑,反正在他眼里,这俩人都是灶台里燃剩下的煤渣子!
他垂头四下里踱了几步,信手捡起半块青砖来,照着杨三儿的脑门儿就招呼了过去。
杨三儿吓得一缩脖子,两手慌乱的挡在脑袋前面,语不成句的叫唤:“我、我能找着他!我知道在哪儿能找着这人,别打了,我去找!”
他提出自己去找,秦小乐也知道没搭上线前,自己要是贸然出现,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戒备,也就由着这满身恶臭的小赌徒先头去联系。
没一会儿,杨三儿就拿了个小纸条回来,说那人答应可以见秦小乐一面,甚至如果秦小乐要是能给出足够的价钱,也可以透露一些幕后指使自己这么干的那个主顾的线索。
小纸条上笔记潦草的写着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紧迫,秦小乐一路连跑带颠儿,还搭了一段电车,才勉强在约定的时间里,赶到了电影院的楼顶。
可是楼顶上空无一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涮了,不甘心的四处张望,眼看着楼下胡同里走过一个人来,还当是来见面的人,正伸着脖子打算招呼一声,身后就猛然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一推,重心失控的跌了出去,从始至终,连对方的一根眉毛头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当然也是后怕的,要是底下不是碰巧有人古道热肠的伸手承接了一下,自己倒霉催的来个命丧当场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下来之后,他也多少想明白点儿了,对方能这么爽快的约自己见面,只怕从一开始就存了灭口的心思。
而这时间地点也大有玄机——底下影院正新上映了一部西洋电影,前一场的观众往外撤,后一场的观众往里面进,闹闹哄哄,自己掉下来这点子动静,只怕还不及麻雀放个屁的动静大,即便一时引起了哗然,那“黑手”掩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必然也瞬间便能脱身离去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他刚刚也就没有执拗在一定要立时三刻去抓人这事上了。
可换一个方向去想,仅仅因为自己查到了杨三儿这里,在还不确定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到了哪一步的前提下,就狠绝的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否也变相的证明了,自己之前的推断,很有些道理。
这么看来,付出了些伤痛的代价,倒也是值得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颜清欢的问题,只用一阵阵鬼哭狼嚎给糊弄了过去。
可一下车,他又有点儿傻了。
原本以为的坐堂大夫一个没瞅着,预期中扑鼻而来的草药味也被一股股让人一闻就犯迷糊的消毒水味所取代,粉刷雪白的墙壁顶上,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分外醒目。
他知道这里,不就是延平唯一的一所教会医院嘛,没事就动刀动剪子,还往人身上攮针管的那种。
这阵势过上一眼,吓得秦小乐都有些不敢疼了。
可颜清欢没这个闲工夫体谅他的心理活动,招招手叫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工,把他拽上一副担架,抬着就往里面走。
他伤在了“中枢位置”,无论上下哪里动弹都能牵连到痛处,那点儿羸弱的抗拒直接就被裹挟在哀嚎中忽视掉了。
鸡飞狗跳的一阵折腾,没想到不幸中的万幸,颜清欢的手腕只是挫伤,反倒是秦小乐尾椎骨惨烈的骨裂了。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两下无言,一声叹息。
颜清欢的右手臂包的像个皮薄馅大的粽子,被纱布半挂在胸前,坐在椅子上,一抬眼......
病床上伏趴着那个没脸见人的人,尴尬的伤处下头垫着一个滚圆的枕头,迫使他的臀部高高耸起,猛一打眼,真像沙漠里遇到敌情、慌不择路把脑袋扎在沙子里的鸵鸟。
尽管是无妄之灾,可毕竟比自己想象的最差结果强上许多,颜清欢情绪明朗了一些,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造型,几经努力,才开口轻声询问:“那个,咳咳,医生说你这个伤处,少说前七八天里,行动上可能都会有些不便的,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来照顾你的,我可以让人帮你去通知一声儿。”
秦小乐哀莫大于心死的摇摇头,脑袋埋在枕头堆儿里,恨不得把自己憋死了算完......七八天行动不便......这是天要亡他啊!走路都成问题了,还查的什么鸟案子啊!除非......
颜清欢只当他是强忍疼痛不愿意吱声,想着镇痛药只怕没那么快起效,也不好再催,只是稍微有些烦躁的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腕表,惦记着这个时间再不赶回去,裘表妹大概又要大闹电影院了。
但立刻就走,又稍许有些为难,不太好意思直接丢下这么“脆弱”的秦小乐......
远方空旷处突然两声巨响,透过窗玻璃隐隐传过来。
颜清欢不禁警惕的站起身来,朝窗口走去,可碍于视线遮挡,什么都没看不清楚。
秦小乐却偏过头朝着窗子的方向,惊诧道:“怎么有人当街放枪?”
颜清欢放不下心,决定去找裘灵雨,走到病床前快速嘱咐道:“我有些急事,就先走了,回头就找人往你们警署去送消息,让你家里人来陪你,你这伤没大事,放宽心养着吧,哦,医药费我已经缴过了,你不用惦记,”本来话到这里就结束,秦小乐也能多少领些情,可他偏偏没忍住,面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嫌弃,微微摇头道,“唉,挺大个人了,你也长点心吧。”
秦小乐没看他,伸手摸到一只枕头,不管不顾的朝他丢过去。
“啪”的一声,从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的人,喉间只来得及短促的“啊”了一声,就被这暗器直击面门,跌坐在了地上。
枕头掉下来,眼前都是金星。
“表哥......”裘灵雨愣了几秒,嘴角兀自向下一撇,就开始哭起来。
颜清欢万万没成想她怎么自己找到这里来了,连忙将她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坐了,大概打量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才掏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可惜擦来擦去,手帕上也没沾湿半分。
裘灵雨一身干打雷不下雨的本事从来都是张口就来,嚎了那几嗓子不过是为了宣泄这一路上的紧张情绪,又做戏做全套的抽噎了几下,才埋怨道:“你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啊,让我......”她后知后觉的被床上造型诡异的人吸引,掐着兰花指,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头,“天呐,开天辟地头一次见,还有人得痔疮能这么严重啊?”
秦小乐从他们的对话里,已经大概知道了这气死人不偿命二人组的关系,脸埋在枕头里,抵死没抬起来,不过暗暗吐出了一口老血而已。
颜清欢将她那根手指头按下去,蹙了蹙眉头,“舅舅限制你外出也有道理,你这嘴,也太没个遮拦了!”见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扳着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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